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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县龙门阵丨清凉寺的秘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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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斌

年12月,一些不甘心失败的国民***人员、反革命分子、地主恶霸、流氓棒客等组成的土匪向新生人民*府疯狂反扑,残暴地抢劫、杀人、放火,妄图颠覆人民*权。灌县沿江乡枪声不断,金马河边那棵大名鼎鼎的“独柏树”被土匪打得遍身枪眼,但附近的清凉寺没有受到战火的影响,“梆梆梆”的木鱼声不绝于耳,“当当当”的钟声天天响起,香案上整天烟雾缭绕。传说清凉寺的寺名是皇帝朱元璋赏赐的,它位于沿江乡(今柳街镇)清凉村,清凉村是三县交界的金三角,东过金马河为温江县(今温江区),南与崇庆县(今崇州市)接壤。

离清凉寺不远有个叫王家河心的村子,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村民王少成到成都参师学佛,回到家乡后到清凉寺朝拜。王少成把自个儿吹得神乎其神,众乡邻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王少成能说会道又是本地人,很快和寺内和尚混熟,成为寺中一员,人称王和尚。一个多月后,寺内的和尚们不知为什么走的走,云游的云游,只剩下王和尚。僧人少了,香炉上的香火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旺,香客还多起来,坐轿的达官贵人、骑马的地方豪杰、坐车的**人员可以说日日络绎不绝。因为香火兴旺,寺务增多,王和尚招了几名徒弟。

我家住詹湾村,家中田地毗邻清凉村,田埂上的大树根一半扎在崇庆县一半扎在灌县。大娘杨素芳是崇庆人民武装队队员,娘家在沿江乡相邻的八角乡。一天,大娘从娘家回来路过清凉寺,在旁边人家要了碗水喝,王和尚和徒弟东张西望经过旁边。

大娘回家的第二天上午,十几个荷枪实弹的灌县*管会人员和武装队员突然冲进我家,武装队员气势汹汹喝令大爷站着不准动,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居然搜出被抢的一件衣服和一个簪子。*管会*代表说,今早有人举报,前晚大爷和一伙棒客(土匪、强盗)抢劫清凉寺附近的刘万林家。大爷名赵光华,字积林,是我父亲赵积贤的哥哥,堂兄赵文玉的父亲。

一行人押着大爷,命令大爷一起到沿江乡公所接受调查。到了乡公所,*代表从陶缸里舀起一碗冷水咕咚咕咚灌进嘴里,命令马上审讯大爷。没有像电影里那样让犯人坐下说话,两个武装队员架着大爷双手,让他站着交代“抢劫罪行”。大娘是犯罪嫌疑人家属,在隔壁接受讯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今还在使用的*策宣布完毕,审讯人员核过大爷姓名、年龄等,便让大爷老实交代抢劫罪行。原来前天深夜,清凉寺附近的刘万林家被棒老二抢劫,今早*管会接到举报,随即到我家抓人,不知怎么竟然搜出重要证据:刘家被抢的衣服和簪子。全家人竭力说明前晚大爷一夜在家未出门,但是说不清刘家被抢衣服和簪子为何出现在我家包袱中。

*管会审了半天,一无所获。一个审讯人员怒气冲冲往桌子一拍,教训大爷一阵后离开,另一个武装队员上来抬手就给大爷一拳。大爷不答话,顺势飞脚将武装队员踹倒在地。武装队员气急败坏,爬起来立即和另一队员将大爷右手从肩上反吊下,左手从背后上勾,“鸭儿凫水”双手反绑,然后将绳子拴挂在房中的横梁上,说什么时候老实交代出同伙什么时候松绑。

从上午到天黑,大爷只喝了半碗水,渐渐支持不住。他不明白,怎么平白无故就成了打家劫舍的土匪棒老二?大爷终于支持不住,慢慢摇晃起来,突然“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悬挂在房梁上的绳索因为陈旧,承受不了大爷摇晃起来的重量,断了。幸好是泥巴地面,不然大爷可能会摔得头破血流。大爷盯着骂骂咧咧的那个武装队员,什么都不知道了,慢慢合上眼睛。

一会儿,门外传来一声吆喝,两个彪悍汉子快步进门,一人上前就抓住那个骂骂咧咧的武装队员,对他扬起拳头:“刘老二,你娃癞革宝(癞蛤蟆)长牙了嗦,敢下黑手!”武装队员认得两位汉子,弄清两位汉子原来是大爷的三舅和五舅后,犹豫着给大爷松了绑,并通知在隔壁受审的大娘过来。大娘呼唤大爷的名字,大爷没有反应,大娘将手指放在大爷的鼻孔前,说:“活着,还活着,医院!”

医院(诊所)就在乡公所对面转个拐,武装队员抬起大爷,医院。*老中医的捣鼓一阵,叹道:“小伙子(大爷当时二十多岁),可能有点悬火!”

“你个脓包咋个那么不落教,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看老子怎样敲你的沙罐!”舅公听到医生的话,凶神恶煞地对武装队员说。

“哪个吃了豹子胆,在这里撒野!”*管会队长正好闻讯赶来,大声喝道。他弄清楚也是武装队员的舅公是大爷舅舅后,告诫舅公要带头秉公守法,然后命令另外的武装队员继续守着大爷,待苏醒后继续审问。

阳光洒进窗户,窗外的鸟们不管你高不高兴,又开始卖弄它们的歌声。医院彻夜未眠守着大爷,一早便和舅公们讨论大爷的伤情。听到七嘴八舌咕噜咕噜的声音,大爷突然睁开双眼哼了一声。大爷苏醒,大家都很惊喜。很多年后大爷告诉我,其实他晚上就清醒了,整天的审讯让自己疲惫不堪,没办法只得装会儿伤病,得以休息。

看守大爷的队员见状,向*管会汇报,*管会当天有很多事情,命令武装队继续审问,作为亲属的舅公回避。又连续审讯两天,没有收获,舅公们上下打点,武装队员为了立功,仍然让大爷吃了不少苦头。

二舅公听说大爷犯事,特意从灌县*府赶回来,了解案情后,断定大爷没有抢劫,乃遭人诬陷,于是希望武装队放人。武装队长借口*管会有令,没有查清案子之前暂时不敢放人。看到大娘焦急的样子,三舅公说:“再不放人,我把那两个家伙咔嚓了!”二舅公告诫大家少安毋躁,他想办法调查案件真相。二舅公是新成立的灌县*府工作人员,门路自然比武装队的三舅公和五舅公广,当天晚上就带来消息,怎么也想不到举报大爷的人竟然是清凉寺的和尚。寺中和尚个个面带笑容,吃斋念佛,六根清净,与世无争,为什么要栽赃诬陷我们,这中间有什么目的和秘密?

大爷被抓的第四天上午,崇庆县*管会和武装队派人来到沿江乡公所,同来的还有爷爷赵子清(字学新)和五爸赵积豹,他们带来一份情况说明申请书,申请书由詹湾村杨福林(原廖家乡乡长)所写,内附大爷没有参加抢劫的众多村民签名说明和证明,灌县*管会看了文件,同意放人。大爷被羁押四天,差点无辜送命,好在终于平安回家,但是案子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大爷需要定期到沿江乡公所接受询问。

年2月11日,又是大爷定期接受询问的日子,大爷一早就去沿江乡公所报到。还有两三里地就要到乡公所,突然传来激烈的枪声,大爷猜想可能遇上土匪叛乱,他正犹豫着是继续前进还是打道回家,一伙持枪的人从他身边冲了过去,有人拽他一把:“喂,走,打八角帽去,打死一个奖大米一斗,大洋一块!”灌县土匪经常用奖赏大米或大洋的方法诱惑不明真相的百姓参加叛乱,效果屡试不爽,八角帽就是解放*。大爷明白,这伙人是去打解放*的土匪,不能上他们的贼船,赶紧转身回家。

第二天传来消息,11日灌县土匪发动大暴乱,聚源、土桥、柳街、沿江等全县许多乡镇同时遭到土匪“反共救国*”的大规模袭击,多名解放*战士和武装队员牺牲。相邻的崇庆县也如此,崇庆县的*光辉(《红玉传》中的*耀明)、雷泽儒等土匪一度占领了崇庆县城。沿江乡匪首魏镇久、李述华派王子龙、苏明山率数十匪徒袭击沿江乡公所,两名解放*战士和六名武装队员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一名武装队员突围后躲入村民王宇文家,匪徒将王宇文怀孕的妻子和他们三岁的幼儿残忍杀害,受伤的武装队员被匪徒拖到沿江乡街上杀害。

由于灌县发生严重的土匪叛乱,县*府和*管会联合,于2月15日正式成立新人民武装队,重点工作是清剿土匪,二舅公、三舅公转入新武装队。五舅公转入公安战线,70年代逝于任上。

刘万林见我父母毫发无损回家,到乡公所申诉,后上诉到成都*管会,成都*管会发回灌县,要求严查。灌县*管会没有获取到新的有力证据,没有将大爷收监。

武装队正式成立后,*管会和武装队随即对全县土匪发起强力清剿。各种反动势力相继土崩瓦解,土匪纷纷缴械投降自首,川西匪首双枪老太婆赵洪文国、夏斗枢、夏茂之等相继被擒,灌县著名悍匪袁旭东也被击毙于赵公山。沿江乡土匪遇到解放*武装队一触即溃,魏镇久、李述华之流或被击毙或投降,一名土匪参谋国民**官被解放*活捉,他交代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清凉寺是土匪窝子,作为他们的联络点;住持王少成是国民*潜伏特务,参加过成都北校场国民*举办的“游击干部培训班”,之前他自吹到成都学习佛法纯属子虚乌有,是为了掩人耳目,我大爷就是他指使手下诬告的。*管会立即围剿清凉寺,二舅公三舅公五舅公参加了抓捕行动。

王和尚非等闲之辈,经过*统特训,像一只深夜潜伏的猫头鹰,时时刻刻瞪着犀利的眼珠子,周围一有风吹草动,他就知道如何打木鱼敲钟。剿匪队赶到清凉寺,寺里灯火照常忽忽悠悠,楼未空人走了。剿匪队四下搜索,一无所获。剿匪队长推测王和尚可能会潜回清凉寺,故意先撤后返,是夜,率部从乡公所抄小道返往清凉寺,埋伏在清凉寺附近,但直到黎明也不见王和尚回来。潜伏行动直到第四天,剿匪队终于发现王和尚带着手下**祟祟潜回寺庙。围捕行动还没有开始,两个和尚溜出寺门放风,东张西望后转身往寺里走,在他们转身之际,剿匪队员一拥而上将其活捉。有个和尚大叫一声,等于给寺里的王和尚报了信,待剿匪队冲进去,王和尚等已从秘门逃之夭夭。

经过审讯,两个被捉的和尚供出他们不是和尚,都是国民*特务,并供出清凉寺不仅是匪徒们活动的秘密联络点,附近还有一户人家是土匪物资贮藏点,存放着枪支弹药粮食布匹等物资。剿匪队长听完匪徒的交代,没有派人搜查仓库,只将清凉寺重新搜查一遍,然后派剿匪队驻守清凉寺直到第二天午后才撤*。

土匪眼线将剿匪部队撤走的消息通报给王和尚,夜深人静时,王和尚带领手下潜回清凉寺,打开秘密机关,收走剿匪队未发现的文件,准备再到仓库补充枪支弹药。没想到剿匪队撤走正是队长布下的迷*阵,趁着夜色,剿匪队早已潜回,埋伏在清凉寺和仓库附近,当王和尚率众匪徒溜出清凉寺时,剿匪队鸣枪喊话让土匪缴枪投降。王和尚是训练有素的特务,率领土匪开枪,打死一名解放*战士打伤两名武装队员(伤者包括我三舅公),并趁乱逃脱。

剿匪队穷追不舍,黎明时分,王和尚钻进村民家,依墙与剿匪队对射。剿匪队从院后土墙爬上房顶,将王和尚击伤并活捉,余匪投降。

王和尚被捉拿归案,寺中伪装和尚的匪徒被一网打尽,清凉寺的秘密被揭穿。

抢劫案随之水落石出,原来,刘万林家比较富裕,清凉寺住持王和尚指使手下对其抢劫以作匪需。抢劫刘万林后,王和尚担心真相暴露,企图转移视线。那天王和尚恰好见我大娘从娘家归来,在清凉寺边小憩,觉得嫁祸的最佳目标出现了,于是灵机一动,将抢劫来的一件衣服和簪子趁大娘喝水时与人闲聊之机,悄悄放进她随身携带的包袱。他随后谋划“举报”我大爷,盘算着*管会肯定会搜出大娘包袱里的罪证,像*统那样,武装队大刑一伺候,大爷不招也得招,借此,还一箭双雕,打击两县交界处的崇庆县人民武装队士气(我大娘是武装小队长,经常带人活动于清凉寺附近,对王和尚匪徒活动有一定威胁)。

不久,灌县召开公审大会,一批反革命分子、国民*土匪、恶霸,包括*统特务王和尚王少成,被押往灌县离堆公园岷江河边的楠木林。大会人山人海,号称万人公审大会。大娘作为崇庆县武装队代表和受害人,应灌县*管会邀请及崇庆县武装队指派,亲临公审大会现场,见证了王和尚被人民*府就地枪决。

后来,刘万林在灌县*管会和武装队的陪同下,到我家赔礼道歉,并送来几斗粮食作为物质赔偿。

大爷没有因为蒙受怨屈受影响,积极参加新*府的各项工作运动,当年都获得*府的奖励和奖章。第二年, 战争爆发,大爷报名参*没有被批准,十六岁的五爸赵积豹入伍,在上甘岭战场上与美*浴血奋战,牺牲在送信途中,十四岁的七爸赵积彪参加人民解放*随部队进入汶川剿匪至今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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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述人:*将*赵家俊

故事整理人:赵斌

赵斌:四川崇州人,都江堰市书法家协会会员,成都鑫紫名都装饰有限公司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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